那些無法忘卻的懷念

劉曉瑋

今天正月初九，明天起正式上班，外婆一大早就回老家省親，留我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了一天，晚上又臨時被通知加班，快10點(diǎn)了才形單影只的冒著冷風(fēng)從河堤慢慢走回來，大過年的倒真是有些煩悶。

從未覺得孤獨(dú)，雖然父母不在身邊，但是從讀書起一直都有外婆的陪伴，上班都好幾年了還愣是被她照顧的像個四體不勤的小孩，難得一人在家，就分外矯情的覺得清冷了。于是決定早點(diǎn)入睡，準(zhǔn)備洗漱卻發(fā)現(xiàn)沒燒熱水，臨到躺進(jìn)被子，又發(fā)現(xiàn)沒熱暖腳寶，默默收起所有情緒，燒水、洗漱、洗衣、起身給暖寶充電，又給意外燙傷的傷口上敷上了一層厚厚的蘆薈膠，最后鉆進(jìn)被窩，閉上眼睛，心中卻莫名難受起來。

黑暗里聞到傷口傳來的淡淡草香味，突然想起他曾經(jīng)養(yǎng)的那些蘆薈，以前每到冬天皮膚干燥，他從不心疼養(yǎng)了好久的成果，每隔幾天就掰一塊新鮮果肉下來，把皮撕開給我擦臉，濃郁的好聞的清香味，抹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又想起高中冬日下晚自習(xí)家里那盞明黃小燈，每天都是溫暖的被電熱毯燙好的被窩，放在桌上的溫度適宜的熱水和零食，聽到我的開門聲，從黑暗中傳來的關(guān)切詢問和陣陣咳嗽，簌簌的衣服和被子的摩擦聲；想起了半夜腿抽筋，一聽到我叫喚就迅速從床上爬起，跑過來按住我雙腳的溫暖大手和安撫輕笑；想起上大學(xué)每逢別離，就偷偷塞給我的攢了好久的幾百零錢；想起叛逆期每次把他氣的跳腳，飯都不吃摔門而去，最后被我一撒嬌一哄又笑顏逐開的樣子，想起那些無謂的堅持和爭吵之下他受傷和頹廢的神情，想起他罹患肺癌最后雙目接近失明，夏日赤腳踩在雨地的任性模樣，想起他瘦骨嶙峋的縮在床上的可憐和無助，想起他臨終前仍對我的各種心心念念……

一晃，都5年了。大年三十的時候站在他墳前淡定燒紙，我以為都忘了，所有回憶都隨著他的走被塵封掉，不想在這樣一個夜里，思念卻變得如此清晰，刻骨，我想他了，真的很想很想他。

當(dāng)年每次離家，都會撒嬌的擁抱他，抱的緊緊的，從很小的時候縮到他懷里，到長到可以一把將他抱起，每次他都一半責(zé)怪一半好笑的回?fù)е遥瑥男〉酱?，他的懷抱都是那么暖，那么有誘惑力，以至于長到二十歲，仍如小小女童，眷戀著依偎著他。心目中，他一直無所不能，直到他死去，才發(fā)現(xiàn)活下去才是他最不能做到的事情，好想再抱一次他，緊緊的摟著他不撒手，這個卻是我再也做不到的事了。

我是他最愛的外孫女，是長在他眼里心里的小女兒，是他割舍不下的心病，是他古稀之年的最深牽掛。他在的時候，覺得他煩，他走了，卻發(fā)現(xiàn)，再也沒有如他般深愛我的男人了，再也沒有人會有耐心反復(fù)說服固執(zhí)到極點(diǎn)的我不要去做某件事；再也沒有人會把我當(dāng)作小女孩去寵溺而是長女如子，家中可以被任意指使無限要求的老大；再也沒有人會跟我吵到摔門而出卻不忘帶一個我最愛吃的烤紅薯回家。臨終前兩天，他撐著最后一絲氣力跟我說，他累了，我所有壓抑著的情緒在他說完這句話后終是化作撕心裂肺的哭，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將要失去他了。11年3月份我生日剛過5天，他終是力竭而去，從我出生到他走，他陪了我整整21年，都說兒女是債，我想我應(yīng)是讓他負(fù)債累累。

他是我永遠(yuǎn)無法忘卻的懷念，是我心中最最溫暖的一束燈光，替我驅(qū)走所有黑暗，給我?guī)頍o限力量，不斷激勵我要勇敢和堅強(qiáng)。他走了，自此之后我就成了他，做他要做的事情，走他想讓我走的路，照顧和愛他所牽掛的人，五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成長為可以庇護(hù)家人的小樹，我只知道，我的時間真的不多，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哀傷我永遠(yuǎn)都不想再經(jīng)歷，我能做的只有兩個字，珍惜。

默默拭干眼角的淚水，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眨眼又是一年了啊，新的一年一定要更努力一點(diǎn)，再努力一點(diǎn)，要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棒棒的，為他，為外婆，為我所珍視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