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拍裸照遭驅(qū)趕誰是誰非

　　郭松民

　　日前，10名來自河南各地的攝影愛好者與三名女子一起，來到了新密市一景區(qū)，拍攝人體寫真。當其中一名女子全身赤裸，擺出各種姿勢讓人拍照時，卻遭到了當?shù)卮迕竦尿?qū)趕。一名老人，手持樹枝，走著喊著：“不叫拍，去哪里拍都行，別在俺這兒丟人現(xiàn)眼。在這兒拍，必須經(jīng)過俺村300多口人同意才行。”（6月10日《河南商報》）
　　這一事件在網(wǎng)上引起了兩極化的爭論，一方認為這是不顧廉恥，傷風敗俗；而另一方則認為不必對此上綱上線，憑什么在大學校園里、畫家工作室就可以展示裸體模特，在風景名勝地就不行？這里青山如黛，銀練飛瀉，山美水美再加上裸體模特美麗的胴體，豈不更美？
　　在我看來，這兩種觀點其實都有片面性。就第一種觀點而言，裸體模特之于繪畫、攝影藝術(shù)發(fā)展的必要性，在今天已經(jīng)完全是一個常識，毋庸再費口舌去加以駁斥；就第二種觀點而言，其片面性在于把這種“必要性”變成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心理，認為既然必要且有益，那就可以完全不必顧忌時間、場合，也不必顧忌當?shù)孛癖姷母惺?，否則就是不懂美，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四個字，就被完全拋諸腦后了。
　　但入鄉(xiāng)隨俗是重要的，尤其是對當眾展示裸體這樣一種比較“小眾”的藝術(shù)來說。什么叫入鄉(xiāng)隨俗？《莊子·山木》的解釋是“入其俗，從其令。”意思是到一個地方，就要順從當?shù)氐牧曀住６涑龅鋭t是《六度集經(jīng)·之裸國經(jīng)》。這個典故的有趣之處在于，它講述的恰恰是兩兄弟到一個民眾都不穿衣服的“裸國”去經(jīng)商的事：弟弟愿意“隨俗”，也全身赤裸進入，受到國王禮遇，發(fā)了大財，哥哥堅持自己的“衣冠之禮”，結(jié)果卻被趕出國門。
　　為什么要入鄉(xiāng)隨俗？在我看來，這首先是對當?shù)厝嗣竦囊环N尊重。所謂風俗，其核心內(nèi)容就是價值觀，或者說是評判“好”與“不好”的標準，入鄉(xiāng)不隨俗，實際上等于公開對當?shù)孛癖姷呐袛啾硎久镆?，這當然不能說是對當?shù)孛癖姷淖鹬?，而尊重總是互相的——這些裸體模特和攝影愛好者不尊重當?shù)卮迕?，因此他們也沒有受到村民的尊重；
　　入鄉(xiāng)隨俗的另一個好處，是有利于保持文化多樣性。風俗說到底是一種文化，現(xiàn)在一個令人感到矛盾的現(xiàn)象是，一方面大家都在說要尊重文化的多樣性，另一方面又人為地將文化分為“先進”與“落后”兩部分，總是試圖用前者來改造后者。這其實是一種“文化的蒙昧”，因為不同的文化之間，只能說是有差別，而不能簡單地說孰優(yōu)孰劣。比如，相對于山村淳樸的民風，“性自由”真的能說是一種“進步”文化嗎？我很懷疑。
　　在今天，我們特別需要警惕的是文化霸權(quán)心理，特別要尊重那些已經(jīng)被邊緣化的、比較弱勢的文化，這是真正創(chuàng)造繁榮文化的一個前提。新密的這些攝影愛好者和裸體模特們不懂得這一點，所以遭到了“樹枝驅(qū)趕”的命運，這只能說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