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石

　　
　　在堵河上游的金頂山腳下，有一個碧水潭。潭邊兩塊依偎在一起的大石頭，形狀嬌美，質(zhì)地細膩。石壁縫中遍生杜鵑、黃楊、春蘭和各種四季不謝的花木奇草，越覺豐韻多姿。因這水潭東岸下面有兩座崖屋洞，山里人便稱這地方為崖屋潭。這兩塊委美無比的大石頭。大家都叫它姊妹石。說起這姊妹石的來歷，還有一段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呢。
　?。ǎ┥钌讲孛烙?BR>　　相傳很早以前，百里河口住著三戶人家。兩戶務(wù)農(nóng)，只有一戶姓朱的老兩只開著一爿小客店。雖是窮鄉(xiāng)僻壤之處，竹籬茅舍人家，到也收拾得干干凈，清清爽爽。上下來往行人，客商，都要在此喝茶、打尖，或住上一二天。就連吃水上飯的船太公，放排的漢子，也時常集到小店里打打牙祭、較軟酒量。小本生意，還算興隆。只是朱大娘年老體弱，時間一長，忙前跑后的實難支撐。老倆口計議，欲將朱大娘娘家侄女姜美玉請來相幫。一來是至親骨肉，貼得了己，二來姜美玉也可賺些工錢幫補家中，倒比單憑姊妹倆在河灘邊創(chuàng)種幾畝薄殼地收幾石苞谷要實惠些。正所謂肥水沒漏外人田。姜美玉就住在崖屋潭畔的崔屋里。洞門口搭了個半被水的草架門樓，柴扉當(dāng)戶，竹籬圍墻。絲瓜苦瓜藤蔓爬滿了籬笆。幾只蜜峰正在金黃的小喇叭花邊地嗡嗡地飛舞。晶瑩的山泉，一串串從巖縫中冒出來，在太陽光下閃耀著五光十色，珍珠般鮮亮。石縫中積滿了清冽冽的泉水，倒映出藍天白云和青青的山。姜大娘正在洞門口飼喂剛出殼的小雞。那小雞毛茸茸的十分可愛。姜美玉正同啞吧姐姐在茄子地里捉茄葉上的黃殼蟲。姜家很貧苦，大姑娘是真聾實啞，兩個兒子都在三歲上夭亡。后來又添了美玉，她倒活下來了，父親卻去世了。真是命苦如黃蓮。一家生活全靠母親和啞吧姐姐操持。母女三人相依為命，苦度光陰。別看大姐姐是個聾啞人，她卻有一副小伙子一樣的壯實身架和菩薩心腸。她與美玉雖為姊妹，卻情同母女，自小養(yǎng)育照料，形影不離，關(guān)情備至。美玉長到一十七歲，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出落得花朵兒一般美麗，且又天性活潑，端莊大方，誰見了都喜歡。朱大娘回來把請美五到店中做工的事一說。母女自是歡喜。
　　第二天便去上了工。這美玉雖是山村姑娘，卻是天資聰穎。不管啥事，一看便知，一學(xué)就會。做事又勤奮賣力。一年下來，不僅廚下手藝樣樣拿得起來，就是門面上招待應(yīng)酬，也是很精明的了。南來北往，三教九流，不管啥樣的客人，她都能調(diào)理得妥妥貼貼，叫人挑不出一點刺來。生意使越發(fā)地興旺起來。朱大娘夫婦自是喜歡。對美玉姑娘更是倍加憐愛，吃喝穿戴盡由著她。每月二十吊工錢按時付給。每逢店中做了好吃的，連忙吩咐美玉拿些回去給媽媽和姐姐嘗嘗鮮。兩家往來，較前更加親密。
　?。ǘ┫g論美酒
　　有一天，店中來了一老一少兩個黃州客商，姓劉，是父子二人。專做藥材生意。那老者年過五旬，個矮無須，壯壯實實。
　　雖是風(fēng)塵仆仆，卻不顯倦容，眼睛里閃著精明；那少年約莫十八、九歲，中等身材，穿一件湖南色杭綢寬衫，面目清秀，舉止文雅。一口黃州方音，說起話來脆生生，如吟詩唱歌般好聽。美玉一見，便有三分喜歡。連忙迎上去接過包袱雨傘，安置房間。轉(zhuǎn)身打來一盆熱水，讓客人洗臉。劉老一路勞累，困了要午睡。美玉打開薄被，服侍劉老睡下，才又到外間問那年輕人道：“小客官，想吃點啥飯？吩咐一聲，我好去做?！薄斑?，你這小丫頭，怎么稱我小客官呢，我比你年紀要大些哩！”美玉笑問道：“你同哪個一起來的？”“我和我爹一起來的，先不是已經(jīng)給你講了么？”美玉莞爾一笑道：“著哇，我不稱你小客官，怎么能顯得出你爹爹的老年之尊呢？這也是尊重老人的禮節(jié)?。　薄鞍パ?，看不出小妹真是有心計的人哩！”劉生甜甜的一笑，接著說道：“那就請小妹做點面條吧，等爹爹起來了再下鍋，和我爹一起吃?！薄斑祝銈兿侣啡瞬皇窍矚g吃米飯嗎，你為啥要吃面條呢？”“你不知道，我爹爹原籍是河南人，自幼喜歡吃面食，我也從小習(xí)慣了。隨么事都能吃?！薄昂?，那我就去炒幾個菜，搟點面條吧?！泵烙裾f著便出門下廚做飯去了。劉生掩上房門，從行李包中摸出一本（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來，坐在臨窗的桌子前，細細地看。良久，忽聽河谷里傳來一陣激昂的船號子：“咳喲，咳喲，咳喲喲，咳喲……”劉生推開窗扇，放眼望去，只見青山碧水之中，一只大木船舵從上游劃來。前有水手，扶著大棹，后有太公，掌著船舶。艙口跳板兩頭，各站兩名水手，一邊喊著號子，一面搖著大櫓，極有氣勢。大船在平靜地河面上犁開一道白浪，乘風(fēng)而下。水中的山影被攪得零零碎碎，四下漂搖。過了好半天，船去聲遠，河面上方才重歸于平靜。但見夕陽斜照，波光激艷，青山涂黛。這迷人的景色卻好似在眼前展開了一幅美麗的彩圖。劉生越看越喜歡，竟自出了神。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劉生并沒知覺，依舊癡癡地望著窗外?！翱凸?，請喝茶?！眲⑸鷩樍艘惶?，轉(zhuǎn)過臉來，見是店家姑娘端了一壺茶和兩個小陶瓷杯，正笑盈盈地站在面前。劉生心中一熱，連忙伸過手去接茶壺。美工卻滿滿倒了一杯遞了過來，笑問道：“山里頭景致好吧？“好，好，山里頭山青水秀。風(fēng)景如畫，人也秀美?！眲⑸p手接過茶杯。望著美玉，含情脈脈。接著說道：“這地方真叫人喜歡。進得山來，只覺滿目清新，身心舒暢?！薄澳悴怀＿M山來吧？”“以前在家讀書一這是頭一回進山來，真象入林的鳥兒一樣，自在得很哩！”“你們打算在這兒住多久？”美玉話一出口，自覺難為情，臉上頓時泛起兩朵紅云，急忙偏過險去，望著窗外。劉生扭臉望了一眼室內(nèi)，答道：“住多久還沒定，這要看生意是不是順手，要是這一帶的麝香，牛黃，血竭好買，那我們就不到別的地方去了?！薄斑@些東西我們這里好買，”美玉內(nèi)行地說道?！鞍倮锖拥聂敯鄭{，羚羊溝，摩天嶺和驢頭山都有好多獵戶，都積攢的有現(xiàn)貨?！薄鞍?，是嗎？”劉生滿心歡喜。美玉詭密地一笑，道：“我們這巖屋潭沿兩岸有好多猴子哩！你要多住上些日子，就會看到群猴到河邊來戲耍的?？汕f要仔細，莫讓猴精把你背去了?！薄昂镒舆€能背人么？”劉生覺得又新鮮又驚奇?！罢Σ皇牵鼈儽衬腥俗雠?，背了姑娘去當(dāng)媳婦。關(guān)在石洞中，給你吃生食，喝生水，還派老猴精守著，想回也回不了。
　　不要三個月，也會跟猴子一樣長一身毛?！薄澳銈冞@里有人被猴子背過嗎？”劉生插問道?！坝型?，桃園子有一個姓田的姑娘上山打豬草，被猴子背進洞去住了三年．還生了兩個猴娃呢。”美玉說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岔開話題，催促劉生喊他爹起來吃飯，便離開了房間。劉生愣愣的站在窗前，悵然若失。這時，里間一陣床板響，劉生偏頭一望，見爹趿拉著鞋走了出來。急忙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這老坐在桌前的板椅上，一面喝著茶，一面說道：“這妞兒不錯，很知世務(wù)，對客人周到熱心，模樣也中看，真是深山出鳳凰，難得哩！”“嗯?！眲⑸睦锵矚g，嘴上卻不好明說，只好含糊地應(yīng)著。正躊躇間，美玉又在我面催道：“客官，請出來吃飯！”劉生父子這才來到堂屋，美玉又打來一盆熱水，等劉老出來洗了臉，酒菜已端上小桌，四菜一湯，花樣不算多，卻很清爽。一盤清凌凌的涼拌嫩黃瓜；一盤瑪瑙珠兒般的糖醋泡蒜瓣；一盤青光水滑的油煎辣椒洋芋粉；一盤金黃亮色的油炸小白魚。外加一大缽雞蛋皮子湯。擺了兩副杯筷，一大壺白酒。此時店中天別的客人，只有劉生父子，正清靜的好。劉老叫美玉再添一副杯筷，邀朱師傅也已起來喝上一盅。
　　朱老再三推辭不過，只好撩起圍裙擦了擦手，在下首坐了。賓主一邊喝酒，一面敘家常，很是融洽。不知不覺，一壺酒早已喝去了十之八九。美玉忙著添火下面，朱老頭站起身來，一面叫美玉等一等，一面徑直進房里去了。摸索了半天，捧出了一個大瓷瓶，往桌上一放，說道：“劉先生既做藥材生意，諒必識得諸般中草藥，請先嘗嘗我這藥酒里都有哪些味藥草?！闭f著擰開瓶蓋，拔開瓶塞，給每人酒杯里斟滿了酒。這酒金黃色，閃著琥珀之光，一出瓶便清香撲鼻，飄散著一股中草藥的芬芳。劉老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好一陣品滋呷味。只覺得滿口醇濃，又香又辣，微苦而淡甜。劉老放下酒杯。驚詫地問道：“朱師傅，你是從哪里得來這種稀世珍品？”“啊，里面有些啥名堂，倒要領(lǐng)領(lǐng)教??！”朱老頭明是領(lǐng)教，暗是掂量，劉老走南闖北，何等精明，豈能不識朱老的用意？只是不露聲色，如數(shù)家珍般地說道：“藥酒中所用藥料，都是上乘滋補療傷的中草藥。數(shù)其珍貴者，只有四味。一是百年首烏，經(jīng)九蒸九曬佐以輔藥泡制，名日‘益壽延年膏’；第二味‘箭囊，’就是剛滿三歲的雄性豪豬胃袋。豪豬渾身箭刺，兇猛無比，喜食各種草藥之根莖，久而久之，其胃囊吸收百藥之精，凝煉如丹，用此物風(fēng)干研細入酒，可治百病；第三味是千年追風(fēng)藤。千年古楓樹上攀附的常青藤，長到數(shù)十丈長，超過樹梢后倒垂下來，其尖梢部又向上翹起。用快刀削其上翹的藤消三尺長段，切細晾干人藥，可治風(fēng)濕、筋骨疼痛，其功強壯筋骨，真有返老還重之效。”‘哪第四味又是啥奇藥呢？”朱老頭興致勃勃地插問道。劉老呷了一口酒，細細嚼著小白魚，才接著說道：“這第四味是沉香木，越發(fā)的珍貴，除了從海外購入，就你鄖陽山區(qū)偶爾也發(fā)現(xiàn)。神農(nóng)架雖然不少，但那里虎豹成群，狼蟲遍地，誰敢舍了性命入林采藥？這沉香木色鮮質(zhì)細，異香撲鼻，實為開竊通關(guān)的良藥。更為神奇的是，每片樹葉上長著一個羅漢娃娃，每到秋深落葉之際，便可在河流中看到這羅漢葉，好似百間爭流。以上諸般藥草合在一起，君臣相輔，百病可除，實是稀世之物?！薄鞍⊙窖?，劉先生真是藥材內(nèi)行，醫(yī)道大師??！”朱老頭又佩服又高興，接著說道：“這瓶藥酒是我一個老友相送，他是羚羊溝的老草藥郎中，方圓百里聞名，行醫(yī)五十余年，方才配制得一壇長壽藥酒。特意給我送了一瓶，總有三斤多，我輕易舍不得喝。今日貨遇識者，來，再喝幾杯，補補身子骨?！庇忠贿B斟了三遍。劉老再三告止，方才作罷。朱老一面催美玉添火下面，一面擰緊了瓶蓋，送進房內(nèi)去了。一頓飯直吃到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涼風(fēng)習(xí)習(xí)，正好乘涼。
　　無非是談?wù)撔┥酵馄媛?，山中趣事。至晚方散，各自歇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