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夫妻

范本慶
　　初冬傍晚。疤子女人終于盼回了被自己嚇走的疤子男人。
　　一年多時間，丈夫沒在家，疤子女人和兒子守住周圍幾里地沒住戶的肚家莊，心里交織著怨恨、懺悔、孤單、恐懼，每天傍晚前，她都要站在門前的場地上，盼她的疤子男人，直到天黑定才進屋。
　　疤子男人是獨生子，兩歲時被爐火燒壞了臉，留下了各位顯眼的疤痕。就因為這，他受過多少委屈，讀書時，同學們他叫他名字愛喊他“疤子”；征兵征不上；招工，老板嫌他丑……二十七八了，還娶不到老婆。疤子女人娘家沒兄沒弟，三個姑娘她屬老二。兩歲半時，臉被煎油燙傷，留下一塊永遠抹不掉的疤跡。后來，姐姐嫁給了一個有工作的男人，妹妹也招了個做生意的上門女婿，自認多余的她二十八歲那年臘月，自作主張，嫁給了山梁這邊的疤子男人。疤子夫妻同命相憐，恩恩愛愛，一年后還添了個兒子。
　　再后來，疤子男人的二老雙雙患病去世。家里少了做農(nóng)活的柱子不說，還添了治病和安葬外欠一屁股的債。疤子女人漸漸有些后悔，每次都拿疤子男人當出氣筒。這天夜里，兩口子吵架，女的說：“我要不是臉上有塊疤，咋會嫁給你，真是黑了路??！”男人也不示弱：“我不是疤子，也不會娶你！”“嫌我疤？嫌我丑？跟你離婚還不行？……”
　　疤子男人一夜沒睡著，他擔心妻子真跟他離了，很后悔，但又不好意思道歉。第二天早上，他不辭而別了。這一走就是一年多，信不寄，錢不匯。疤子女人一氣之下，請工把地里長了一年的黃姜挖光賣完，連種也不留，準備揣了錢，帶上兒子也一走了之。可過細一想又覺不妥，不如在家發(fā)狠搞一年，幸許能給男人一個驚喜。于是，她把周圍的地都種上了小麥，買了幾頭優(yōu)良仔豬，喂上母豬。次年夏季，收了麥后，又種上苞谷，插上紅薯。沒想到，黃姜跌價后，糧價飛升，仔、肥豬更俏。她還學會了釀酒。如此一來，不僅還了債，還存了錢。就等著疤子男人回來。
　　原來，疤子男人去了外省一家煤礦打工。礦老板見他雖丑，但干活賣力又懂管理，便對他委以重任，讓他帶班，每月除工資外還有帶班費和效益獎勵。他掙了不少的錢，倏生思家情緒，就回來了。
　　這晚，疤子男人喝著疤子女人自釀的苞谷酒，感到香醇熱乎，幾杯下肚，掏出一疊百元大鈔遞與妻子：“這是我一年來的掙的錢，你數(shù)數(shù)。還有那包里是你們母子的過年新衣，還有……”疤子女人沒接，面帶笑容，進屋也拿出了自己用布包著的票子：“你走后，我在家也沒閑著，還了債，這是存款?！蹦腥私蛔☆D時淚流滿面……
　　“以后還嫌我疤么？”“不！”
　　“還會不辭而別么？”“不！”
　　“還嫌我丑么？”“不！”
　　“還要跟我離婚么？”“不！”　（作者單位：樓臺鄉(xiāng)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