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世根
太陽升起一桿子高時(shí),李大嬸從村頭拎著一塊新鮮豬肉、一只老母雞、幾條紅尾巴河魚朝回走,村中,一棵兩人合抱粗的皂角樹上,喜鵲子歡快的叫聲,更讓李大嬸喜上眉梢,腳步也隨之輕快起來。
半晌午時(shí),李大嬸的女兒領(lǐng)著一個(gè)身穿西裝的小伙子來到一座門樓前,陽光下,門眉上的一塊“十星級文明戶”的牌子閃閃發(fā)光。聽見大門響,李大嬸連忙走出堂屋門,步下院壩里?!皨寢專覀兓貋砝?!”女兒蝴蝶一般撲到媽媽的懷里。
李大嬸瞅著未過門的女婿,越看心里越歡喜:小伙子高大壯實(shí),衣著得體,濃眉大眼,精精神神。李大嬸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讓女兒給小伙子沏茶,自己麻溜滴走進(jìn)廚房,系上圍腰兒,為未來的女婿張羅晌午飯。
菜上桌了,這是李大嬸的拿手好菜:紅燒排骨、清燉母雞、酸菜河魚…… “六碟加一湯”七個(gè),這是農(nóng)村相女婿和相兒媳的老規(guī)矩,叫七成八不成。席間,李大嬸一個(gè)勁的往小伙子碗里夾菜,還連聲說:“莫作禮哈,隨便吃!”把個(gè)女兒樂得心里甜蜜蜜。
突然間,李大嬸眉頭緊蹙不言笑了,自顧自地吃起來。小伙子和女兒悄悄對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吃畢飯,女兒要去廚房刷盤洗碗,李大嬸一把拉著女兒胳膊說:“莫慌著,去把對門牛娃子喊來!”“喊他做啥子?”女兒不解地應(yīng)道。
“叫你去喊就去喊!”李大嬸一臉?biāo)?/p>
牛娃子來了?!芭M拮?,你力氣大,喊你來跟這小伙扳扳手腕兒,行不?”李大嬸問道。
頓時(shí),屁股還未落板凳的牛娃子一頭霧水,屋里人也都愣住了。“牛娃子,你傻了,扳手腕行不行哈?”李大嬸追問道。這時(shí),牛娃子才回過神來,憨笑著說:“行啊行??!”女兒心想:媽媽莫不是喜過頭了?
“你倆扳手碗兒,不能用右手,要用左手扳!” 李大嬸立下規(guī)矩。
小伙子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地把左手伸了過去,心里嘀咕著:不知未來的丈母娘出啥妖娥子。
李大嬸冷眼觀戰(zhàn),女兒心急火燎。相持的兩雙手忽上忽下,牛娃子胳膊上的肌內(nèi)顫微微,小伙子牙咬的緊梆梆。
哈了!小伙子的手往下傾斜了。女兒急中生智把腳伸過去,狠狠踩了牛娃子一腳,牛娃子一愣神,小伙子趁機(jī)一使勁:好,贏了!女兒噓了一口氣,李大嬸的臉色漸漸緩和,只是沒得先前那么親熱了。
小伙子忐忑不安告辭了。女兒不解地問:“媽媽搞啥名堂?”媽媽皺皺眉頭說:“這小伙子左手沒得毛???”
“沒得呀!”女兒肯定地回答。
“嗯,沒得就好,”媽媽嘆了一氣口說:“吃飯時(shí),我看小伙子左手懶得端碗,就尋思他那左手怕是有啥毛病,所以喊牛娃子來試手勁,嗨!莫說這小伙子還有把子勁呢,就是不懂規(guī)矩,告訴他,老祖宗傳下的好規(guī)矩不能丟,如今有的年輕人不信這一套……”
第二天,女兒跟小伙子一學(xué)舌,小伙子叫道:“唉喲喂,丈母娘好大的規(guī)矩呀!”之后,小伙子改掉了吃飯不端碗、翹二郎腿等不良習(xí)慣。
后來,小倆口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每到吃飯時(shí),當(dāng)爸爸的總是教訓(xùn)說:“吃飯要有吃飯的樣兒,左手端碗,右手拿筷,聽到?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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