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竹山之歷史篇：踏訪方城山

　　仰慕方城山已經(jīng)很久了。竹山縣高山無數(shù)，方城山是唯一榮登先秦歷史典籍的山峰，可謂竹山第一山。幾年前我也曾試圖登臨此山，不得其路。5月2日，約了香爐峰道長、一粒塵和甜甜，直奔文峰鄉(xiāng)長坪村，從子房溝進山。

　　沒錯，這條溝居然就叫子房溝。漢高祖劉邦曾說：“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弊臃烤褪悄莻€與蕭何、韓信并稱為“漢初三杰”的張良，字子房。張良搏浪沙錘擊秦始皇不成后逃亡，在圮水橋遇黃石公，得授《太公兵法》，輔佐劉邦成就帝業(yè)后功成身退，訪道問仙，不知所往。傳說張良曾隱居于此，溝中曾有張良廟，不知真假。但《縣志》記載，溝里還有子房城：“縣東四十里即方城山簏，其地有丹爐鐵基，重莫可舉。又有大竹二個，時或垂葉掃地，潔而復起，如《荊州記》所謂天帚者。然此類皆無心遇之，若有心往覓則不得見?！钡F(xiàn)在見不到神奇的“天帚”，也難以想像子房城的模樣，我們只能在半山上公路的盡頭下車，開始向方城山進發(fā)。

　　藍天如洗，滿目蒼翠，還有高速公路施工時留下的便道，走不到兩里路，我們就悠悠然爬上高坎，鉆進樹林。這里已經(jīng)是原始次生林了，野草遍地，荊棘橫生，樹木亂長，鳥兒怪叫，向?qū)Ю相嚹弥车杜G斬棘，我們在后面亦步亦趨，左躲右避，也時不時摘幾顆麥泡吃，酸酸甜甜的，頗能解渴，不多時就上了山頂。

　　方城橫跨長坪和皇城兩個村，當?shù)厝朔Q之為“土城子”，傳說唐中宗李顯被貶廬陵王時，曾在此住過一晚，皇城村因此得名。香爐峰道長本是長坪村人，多次陪同科考人員上山，他指點我們看那些殘存的夯土墻，還有科考人員留下的探坑。到墻外看，夯土下的石基風化得不成模樣，被一層又一層的苔蘚覆蓋，但土夯的城墻輪廓分明。香爐峰道長說，小時候可以順著墻根走上一圈，但現(xiàn)在夯土坍塌，樹木掩蔽，難以繞行。

　　方城山并不高，海拔約750米。方城山因方城而得名。唐朝《括地志》指出：“方城(山在)房州竹山縣東南四十一里。其山頂上平，四面險峻。山南有城，長十余里，名為方城?！?/p>

　　方城，就是防守之城;城，就是土墻圍起來的圈子，可見方城其實是軍事要塞。墻內(nèi)有大塊平地，往東有埡口，埡上有三四人合圍的母豬杉，此地遂叫“大樹埡”，靠近“大樹埡”的地方還有“校場壩”。校場壩并不稀奇，校場是士兵操練的地方，但凡駐兵之地，必有校場。很顯然，這里是重要的軍事要塞。傳說三國時期的劉封曾在此屯兵;清初的時候，方城山曾作縣署，即縣令辦公之地，以后則設(shè)有方城寨、大樹埡塘，都曾駐兵;1931年6月，竹山的“挨戶團”就在“大樹埡”一帶與對面玉皇頂?shù)募t軍游擊隊展開過激戰(zhàn)。“大樹埡”過去也是房縣通往竹山“官道”的重要隘口。從這里向西，過皇城、長嶺、霍山坡，渡將軍潭到竹山城，再過竹溪縣城、關(guān)埡，可達陜西省旬陽、安康，繼而可達漢中;由埡口向東，可從界山進入房縣窯淮、化龍，過青峰抵?？担敝料尻?。值得說明的是，過去的竹房界山并不是現(xiàn)在的位置，現(xiàn)在的界山和道路是1964年左右新辟的。

　　山不在高，有“先”則靈。方城山就塵封著古老庸國的一次重要戰(zhàn)事。此事見之于《左傳·文公十六年》，茲節(jié)錄如下：楚大饑,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師于大林。又伐其東南,至于陽丘,以侵訾枝。庸人帥群蠻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于選，將伐楚。于是申、息之北門不啟。楚人謀徙于阪高。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乃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自廬以往，振廩同食。次于句。使廬戢黎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窗。三宿而逸，曰：“庸師眾，群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后進?！睅熓逶唬骸安豢?。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后可克，先君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唯裨、、魚人實逐之。庸人曰：“楚不足與戰(zhàn)矣?！彼觳辉O(shè)備。楚子乘，會師于臨品，分為二隊，子越自石溪，子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從楚師，群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這段話記錄了庸國滅亡的歷史故事，而且與方城山大有關(guān)聯(lián)——公元前611年夏天，楚國發(fā)生了大饑荒，已經(jīng)淪為楚國屬國的庸國，覺得這是打敗楚國的好機會，于是帶領(lǐng)一些小國向楚國宣戰(zhàn)。楚國一度準備遷都避其鋒芒，但最終派出廬戢梨前來庸國交戰(zhàn)，雙方在方城山展開激戰(zhàn)，楚軍敗退，庸國俘虜了楚國將軍子揚窗，但看守不嚴，子揚窗被囚三天居然逃了回去。楚國又使用驕兵之計，連敗七仗，庸國部隊認為楚國軍隊不堪一戰(zhàn)，果然放松了防備。楚國與秦國、巴國及一些小國結(jié)成同盟，共伐庸國并滅亡了庸國。

　　值得指出的是，不少人在引用《括地志輯校》的記載時往往會說：“方城山，庸之都城……”可我查閱了《括地志》原文，其中并沒有這句話，想必是當今的好事者故意加上去的。本可付之一哂，但現(xiàn)在很多人一說方城山，便說“庸之都城”，可謂謬種流傳，特插敘幾句，盼能撥亂反正。

　　往事越千年，山還是這座山。環(huán)顧四周，忽然覺得這里頗可玩味兒了，方城、子房城、皇城，代表了三個不同的歷史時期。城墻可以坍塌，但歷史卻層次分明地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帶給我們意味深長的啟示。（袁斌）